二十一世紀的老靈魂

二十世紀的風雨過後
一個老靈魂   棲息在
二十一世紀的岩石上
眼前掠過一幕幕
反戰  冷戰  後冷戰
戒嚴  解嚴  後解嚴

腳底下海浪拍打
從太平洋來
載著船隻航向海峽
車燈在登輝大道轉彎

照向漁人碼頭水面

紅潮由凱達格蘭大道湧進

淹沒總統府旗杆

二十一世紀的冷風

吹著老靈魂的臉龐

他斂翅假寐    然後

望望火紅的天空

拍翅飛走

盤旋在

迴響著哀號的惡水上

定律

這是規律的----
艷陽下冰塊融化
悲傷凝固在暗夜裡
春雨後野草冒出
池塘裡荷花靜立

這是規律的----
烏雲籠聚在山頂
青春的血漿噴發火山
淚滴滑落臉頰

銅幣滾進水池

這是規律的----

光亮在黑洞的出口

玫瑰星雲誕生

在漆黑的宇宙中

這是定律

老檸檬

一顆乾癟的檸檬

從冰箱底層被掃出

悶悶地
坐在餐桌上
表皮黴灰  卻
依舊多汁----

宛如泅泳於太空中

一顆垂死的

(或者新生的)

含水星球

緘默著----

死神之歌

(一)
蠕動的笛音
在冷空氣中
逐漸僵硬
秋已深---
有鐵銹酸蝕
花心潰爛
牙齒崩裂於
潮濕之中

灰霧籠罩天空
子宮萎縮於腹腔
樹根腐敗在泥土
輓歌的藤蔓
纏滿心之牆
從喉嚨悄悄爬出

(二)
眼神交會
閃爍的憂懼

流轉沉默中

疲倦的黑衣人

歇息在石頭上

手裡的鐮刀垂落

刀刃上

有枯萎的野草花

(三)

在春天的花瓣

戀人的眼睛

金黃色的陽光

嬰兒的啼哭聲裡

響起熟悉的音符

在垂死者的呼吸裡

我同樣聽到的這首---

死神之歌

疲倦

不知何時
它悄悄滲透靈魂
帶著

微甜的慵懶

冷眼的好奇

看著

漸增的斑點

崩角的牙齒

摸著

微彎的腰背
漸突的骨節

偶而
淡淡的笑了

來自日本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
從異國
飛向海洋
穿透雲層

越過重重關山

終於---

降落在故鄉

一陣風吹過

颯颯的落葉
向黃昏的歸鳥
輕聲致意

終點線

終點的白線
在一伸手處
等待
像飢餓已久的
蜘蛛

白線的前方

另有起點
通往
未被蛛網堵住的
出口

人

何其精密的機器
一張嘴
吃不停
心臟忙將

養料輸送

生產體力
        腦力

        情緒

清除廢料

掃出汗液

        尿酸

        糞便

維修六十多億部

這樣精密的機器

地球累了----

這座工廠需要保養

陪考

樹蔭下
陪考的大人
正在考試

中餐會被吃幾口?
飲料要配哪一種?
火烤的教室裡
孩子是否會中暑?

踩踏粒粒分秒的珠子
擦拭顆顆心焦的汗珠

他們也在測驗中

而答案----

七嘴八舌的麻雀

在樹梢上
跳上跳下吱喳著:
其實都在天空裡

簡單

風吹來
捲起氣流
有野草
趕忙梳理長髮

漿果熟了
叼起紅軟一顆
有雀鳥
滴下糖蜜幾滴

寂滅中

看見或看不見

蘆花正翻飛

雲船疾駛過

蟬殼散落泥地

白蝶產卵死去

一切簡單
就如----
窗下水缸裡
虹影乍現 
於新雨過後

城市修行者

一尊尊羅漢趺坐
在清晨的微光中---
城市高樓
正在了斷
生死輪迴
法相莊嚴

這些或面朝陽
或背天光的巨人
澄清的慧眼半開

群鳥飛出

風清雲淡

星辰奏鳴

聞到了嗎?---

這片污泥之上

微風裡的

淡淡花香

愛情以外—陳樹菊的愛情觀想像

（之一）

她緊蹙眉頭
樹叢後偷窺的男子
來不及驚叫
倒臥血泊中---
心臟上插著
她兩眼射出的銀箭

（之二）
知道嗎?
賦予人子血肉
乃為了
救贖他的靈魂

（之三）
太慢了
愛情的腳步---

老跟不上她
賣菜捐款的速度

（之四）
觀音的眼淚滴落
結晶成綠度母
光潔鮮綠的玉身---
她永恆愛情的顏色

藍花楹

一朵藍色小花

掉落地面

成一座沙啞的鐘

一口乾枯的井

卻猶思念

掛滿樹稍
巧笑的藍紫色鈴鐺---
她擁抱天空的姐妹們

淺白

淺得像舖著白沙的海灘
記憶中童年的海水
白得像淺水下的沙
波動著小魚蝦米的身影

淺白是
放棄深奧的
中年

淺白的心海上
不時有清晨的陽光
閃爍
偶而有五月的微風
掠過

四季吟

春天枝頭
吐出嫩芽時
掃淨宅院落葉
迎接泥地裡

冒出頭來

翠綠的小草

夏日無風
汗滴眉間時
冰鎮檸檬愛玉
等待艷陽下
僕僕風塵

歸來的家人

秋夜雲薄

月光照路時

整理鬢角銀霜

撫摸心深處

藹藹展眉

安息的慈母

冬日風寒
冰透四肢時
望盡雲端飛鳥
寄語天邊
慈眼觀照
清心的菩薩

戀春

不想裝飾的手指
不小心    染到
天空的    藍

變出一只

藍寶石戒指

老花的眼睛

便開出一束束花朵

插在鬆垂的眼袋中

被歲月折磨扁 

薄如月牙的心

因吸收春雨   而

膨脹     
烤著金黃的陽光
蓬鬆   香軟   飄飛
如棉絮....

超凡入聖

在窗前種一棵果樹
麻雀ˋ燕子ˋ鵲鳥
白頭翁ˋ綠繡眼便
時時來敲窗

三三兩兩
跳上跳下
在樹梢
在草地   
又忽然翻身
飛向天空

啁啾展翅的鳥類啊!
你們自由地啄食飛翔

是詩人寵愛的歌者

也是為生存而飛而歌
自私的聖者

而儘管我

也自私地為了生存

釀造一罈罈詩歌的花蜜
卻仍無法
如渾然忘我飛翔的你們
超凡入聖

孤芳

孤島上
深山谷中的野花
兀自開落

在邈無人跡的角落

收藏天空的呼吸

於葉尖
融化大地的血液
於花脈

這朵只有掠過候鳥
撇見過的
小小野花
不知自己
正在  微笑

祈禱

築起透明耳罩
抵擋沸沸的癡人喧囂
並在殼內遍灑種籽
為雲淡風輕的
綠色生物澆水

在永遠湛藍的天空下
我合掌    將
心中凝重苦痛化為甘霖
默默期待滿園
燦爛欣喜
七彩的花卉笑顏

不習慣的事

右手拿筷左手捧碗
習慣了
吃便當不喝湯
習慣了

加班不加薪
習慣了
工廠倒閉再找工作
習慣了

蜂擁搶購大拍賣
習慣了
半夜排隊撿便宜
習慣了

淹大水泡傢具
習慣了
空氣混濁醫院死人
習慣了

這邊嚷嚷那邊抗議
習慣了

有人占便宜有人吃虧

習慣了

就是不習慣  突然

有雙慈祥的眼睛

深深望著你  
對著你說
辛苦了
你的人生----

歉疚

很抱歉
我曬著陽光
你卻呼吸黑暗

很抱歉
你餓瘦了靈魂

我卻消化不良

很抱歉

我在笑時

你正在哭

很抱歉

真的抱歉
我走在街上
你卻睡進甕裡

時間停止的角落

沒有時間的角落
鐘錶滴答聲停止
皺紋被魔法困住
白髮不再從頭皮鑽出

有頑童的笑聲
和吃不到糖的
哭鬧
有夢境的煙裊

和五顏六色的

氣球

時間的重量消失

生命成為

透明的

彩色壓克力

在這繽紛的壓克力花園裡
我採摘永生的花朵

關於生存

抽掉一小項
生命存在的條件
這精密的機器

少掉一顆小螺絲

開始崩潰

瓦解

理所當然的生存

因寒冬驟降的溫度
或缺口氣ˋ少塊肝
掉幾顆牙齒
模糊些視線
或幾個月的失業

便漸漸乾枯萎頓

乍暖冬陽下

迎風淺笑的小野花呀!

妳可曾夢到

昨晚落葉的死寂?

啟程

又一步接近車站
送行者早掏出手帕
準備拭去泉湧的眼淚
如斷臂傷口的鮮血

只可惜
我看不見電車的終點
茫然的送行者也不知
蓬草將被寒風
吹向哪片草地

雖然  我知道
藍天亙古地沉默在
灰沉沉的雲層後
一如  疲倦的
電車終將靠站

頑皮的冷風

還是在

心臟的冰原裡

輕快地

吹起了口哨

無力的元旦

每個人的核心價值，左右了她的為人處事。馬政府執政後，不會憤怒的人，究竟有怎樣的核心價值?我常在想這個問題。
溫柔敦厚ˋ喜歡作夢ˋ浪漫當有趣ˋ不食人間煙火ˋ還是活在火星上?還是，為了懦弱ˋ怕對抗ˋ怕戰爭，而寧可把家當交給強盜?
還是，太好騙了ˋ為了被畫在空中的大餅，放掉手中的寶石?
或者，民族文化情感蒙蔽了自由民主價值?
還是，因為品格太高超了，所以不生氣?
為何對一個一手遮天的政府不存疑?
為何對越來越黯淡的未來不憂心如焚?
為何對一個滿口謊言的領導人不憤怒?
我深深ˋ深深地納悶著。